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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剑奇谭三】【梅洛】且共从容【壹】

《不亦乐乎》续篇,设定缙云从魔域归来后并未详细谈及魔之骸,冬梅和轩辕丘只知道他和貔部三名战士落入了魔域,十年后在巫炤和辟邪王族奎的里应外合之下撕裂空间回到常世。

不掐不撕友爱相处,以上。


【梅洛】且共从容【壹】


相传始祖魔由怨气凝结,故而魔族天生携带印记。魔族越是强大印记也就越深刻,即便有人能够将其诛灭,神魂也将受到诅咒,从而带到轮回往生中去。皆因如此,世人才会谈魔色变。毕竟印记铭刻在神魂之上就犹如不死不灭,除非有朝一日魂魄耗尽化作荒魂消逝于天地之间,否则就会如同附骨之蛆、如影随形,让人闻之胆寒,生怕也遭此劫难。

话虽如此,传闻毕竟是传闻,总也有不尽详实之处。天鹿城中就有记载,天地自有阴阳而区分五行,万物便需遵循此道,因此相生就有相克,反之亦然。是以强如始祖魔等亦有陨落之日,而其埋骨之地便有“印记”虽死不休。倘若要化解印记之内蕴含霸道之力,就惟有倚靠其伴生之物。只不过一来始祖魔等实力超绝,再者寿数长久,是故其坐化之地,向来惟有有缘者方可得知。

如此一段轶事久远已不可考,但却记载于辟邪一族所藏秘辛之内,被北洛所得到。他将此卷轴仔细收好重新放回了玉函之内,继而食指点在锁匙封印之处,但见得妖力过处玉函恢复如初好似不曾开启。旋即来到了宝物架前,重新将其束之高阁,一边低声自语道:“‘伴生之物’……即便有了些线索和眉目,可终归还是不知道‘它’究竟长的什么模样。”

言罢不由地举目四顾,却是在一间从未出现过于天鹿城内任何地方所见宫殿内。无他,只因此不过天鹿城内历代王族所开辟诸多隐藏空间之一,内藏珍宝与秘录无数,惟有王辟邪方可踏足。

北洛原本也是不知道的。毕竟玄戈当时时间有限,很多安排都过于匆忙,而魔族异变迫在眉睫,首要还是让北洛妖力觉醒继承王剑才能守住大阵不破。故而与之相比,秘宝阁一类反而不那么重要了。

直到天星尽摇之后魔族异变褪去,而巫炤苏生陨灭,北洛与云无月回到了天鹿城内准备继位大典时,霓商才有时间带他来到了诸多秘密空间内,道:“这些空间都是历代实力强横的王族所开创,上面设下了封印只有王辟邪的血才能解开,自然也就只有王辟邪才可以进入了。”

霓商笑着道:“玄戈曾经说过,这里面包含了辟邪一族的全部过去,但现在还有将来,就只在王所庇护的天鹿城内。北洛,如今的你,是时候该进入其中了。”

北洛也是由此了解到了辟邪一族千百年来诸多逸事与秘辛。而正如同玄戈告诉霓商的,这里面的确有太多北洛不曾知道的,但过去毕竟只是过去,现在与未来,只能掌握在自己手里。

北洛轻笑一声,耸肩道:“这下你可是失算了,‘仰人鼻息,朝夕可亡’的道理,我可比你懂得更多。”

算来,虽说是孪生子,可他与玄戈这辈子加起来也没相处过几天。即便北洛矢口否认但无疑他内心清楚,他终归是在意的。只可惜作为辟邪王玄戈毋庸置疑,从辟邪们对其敬重仰慕与缅怀就能知道他一定是一个很好的王,远比他优秀太多了。可若是说他为人兄长,那就真的合格吗?

除了一场拔剑比试和一座妖族之城,剩下就只有一份分割之力,如此三者,就是他作为兄长留给北洛全部了。而正因为玄戈之死在知情之人而言不过早晚之事,因而对于北洛来说才更难于接受。太快了,快到他不能相信玄戈是对的,他没有骗他,玄戈的确快死了。然后北洛就听到了那些丧钟声,以及满城哀恸。

巽风台上,霓商平静而哀伤道:“去吧,玄戈在等你。”而后又是一场“精心安排”。

如同过去那些曾经要置他于死地之人说的那样,辟邪若为双子,那就定然互不相容。他们注定相思相亲但也的的确确“相憎”,憎恶到命运令其吞噬其一。不论他们愿意与否天性即是如此残酷,似乎在说着天地择优而生,弱者惟有消亡。

那时北洛自然是不懂的,惟有玄戈深知这一切,故而就连身后事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他是那么滴水不漏,因而无需担心在他死之后没有人能够支撑天鹿城大阵,又能以死后仅存力量帮助弟弟度过觉醒难关。

而这些都让北洛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当他去见玄戈最后一面俄而魔族汹涌来袭,当他发足狂奔从巽风台上跑到乾坤阵枢时,便如同已然从一个命运跳进了另一个漩涡之中。从今往后,他将如玄戈所愿与天鹿城再不可分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北洛有时会站在王城之巅,俯瞰着这座兄弟二人共有城池,忍不住便会嗤笑道:“真是个任性妄为的家伙,难道兄长就是你这样当的么?当真可恶。”说着他就会望向王焰所在方向,目中闪过若有所思,低喃道:“哼,即便是双生子又如何。你终非是我,而我也绝不会成为你。有些期盼,你可注定是要落空的。”

北洛哂笑出声,隐隐还有几分得意,看来竟如顽童一般稍显孩子气。他将那卷在秘宝阁中偶然发现卷轴抛在掌心里随意把玩着,油然道:“天鹿城我既已替你守着,那至于另外一样东西,就不会再如你所愿了。”


**


长柳万没料到北洛来到梦境寻他竟是为了这件事,不由地眉心微蹙,道:“你当真决议如此,半点没有余地?”

北洛应了声,自然没有迟疑,道:“辟邪虽然已经几千年没有在人界行走,但我最近从典籍中了解到,常世之中曾有某种灵石,可以用来聚敛妖气和灵力。我仔细想过,发觉和博物学会葛先生师门所造出的融天仪内核心有些相似……你如今身在常世,可以的话,替我去找一趟葛先生,我想要知道得更清楚一些。”

长柳但听此言,就知道他心意已决,且是早将诸多线索都已理清。因而即便没有他从旁协助,以北洛性情说不得就要自己撕裂空间到人界来了。之所以没有那么做,也只不过担心突然离开会让魔族有机可趁罢了。因此他惟有叹息了一声,勉强答应道:“你我之间,自然不必如此生分。你若当真执意去做,便是将灵石替你找来也不是问题。只不过北洛,此事终究与你有害,未必就是你兄长希望见到的,你应当明白。”

北洛默然,他知道再多理由其实也不过是自己意气之争借口,而玄戈早就死了,他不过是在同死人争一口气,当真是何必。然而一旦入执,又怎么可能轻易堪破得了。故而他看着长柳,仍是点了点头,道:“我知道。所以全无把握之前,我没有来此找你。”

言下之意,此事果然早有定论,而长柳也从只言片语中猜到他定是等了很久,才终于找到了机会付诸行动。为此他不得不叹息道:“所以,究竟等了多久?”

北洛竟是哑然失笑,而那笑容更是微微发苦,惟有状似洒然而耸肩道:“没多久,十多年罢了。”

的确,之于神魔妖仙而言十多年不过弹指一挥间,确实不长。可若一个人怀揣冀望而不过只是想要达成一件事时,那十年就仿佛很漫长了。而不知是否就是巧合,北洛此时一句“十年”,恰恰如同当年玄戈重伤,忧心辟邪一族未来之时一般。

十年,三千六百五十多个夜以继日,要怎么才能去熬。

长柳自是懂的。他深知对于今生而言,“兄长”二字始终如一根利刺扎在北洛心头让他难以释怀。他劝不动北洛就只有摇头道:“好吧,但你仍需明白,此行之所以答应替你寻找灵石只因你我是故交,而非我赞成你的决定。”

“谢了。”北洛点了点头,旋即也不再多言继而身形转淡渐渐消失于梦境中,留下长柳一人还在独自苦笑道:“我这算否自讨苦吃,早知今日就不该收下你这莲子。如今倒好,平白无故徒惹忧心,是要我牵肠挂肚啊。”

如此这般,长柳离开了莲中境,次日一早便马不停地赶赴洛阳寻找博物学会。他拜会了葛术说明了来意,而听说是受北洛所托欲求融天仪一观,葛术当即颔首道:“如此,还请长柳少侠稍待,老身这就去取来。”

虽说此行是为北洛而来,但长柳也早就想一睹融天仪风采,可惜当年没有机会,如今倒是一个好时机了。而关于融天仪来历,早在当年首山之行时就听岑缨介绍过了。

按照小缨子所说,葛术所在师门最擅长研究各种力量在小界限内变化和运用。大约千年之前,其师门偶然得到了一块奇特晶石,其中蕴含着奇异能量似乎有聚敛之效,故而门中倾尽全力打磨铸造成了两座融天仪,就是为了进一步研究“力”与“界限”二者之间关联。

也正是如此代代传承永不言弃,才有了凝结数代人心血而制造出了灵火铳。而人族、尤其是手无寸铁不会灵力之人,才终于能够依靠自己战胜强大如魔族和妖魔等。而此时,葛术就手捧着其中一座融天仪,将之交到了长柳手中,笑而道:“长柳少侠,这就是融天仪了。”

长柳见状,不由地更惊叹于融天仪之神奇。非但能使其中核心能量聚而不散,就连承载核心所造器具外形,其铸造工艺也是十分了得,堪称神乎其技。也正是因为这球形仪器,才真正做到了夺天地之造化而将“力”凝固束缚于一点上。面对如此“神器”,长柳自是赞不绝口,叹道:“好个融天仪,当真神妙,神妙啊!”

葛术呵呵笑道:“少侠过誉了,我们虽然做出了融天仪可以利用和禁锢灵石的力量,但事实上灵石究竟从何而来、能否将其替换或者改成其他东西替代,一切都是仍未可知。只要想到天地间如此一块微小晶石就能创造出无限的可能,就不得不感慨人力有穷而奥妙无尽。我等还需努力,说不准哪一天就能将其中一道谜题给解开呢。”

长柳却是笑而道:“话虽如此,但葛先生也不必过谦了。我听小缨子说起过灵火铳的事情,当时情况紧迫但修仙门派人力有限,若不是葛先生与博物学会的研究学者们在关键时刻制造出了灵火铳,那我们的损失可能还会更大。而正是因为有了灵火铳的装备,才能让那些不懂得操控灵力的普通人站到了对抗魔族的战场上。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葛先生的师门千年以来坚持不懈研究融天仪的关系。”

葛术亦是颔首笑道:“的确如此。虽说普通灵石不比融天仪内核心能够自然有效地聚集天地之气藏于其中,但也是极富灵性与能量的奇物。我们将融天仪的技艺在火铳上进行了改造和突破,使得原本禁锢其中的‘力’可以行之有效地在发射和静止两种状态中切换,达到了作为武器对付魔族的目的。”

长柳听罢,不由地感佩道:“如此看来,葛先生更不该拘泥于灵石与天地二者关联。即便不能参悟天地之造化,我们人族依旧可以以数代乃至数十代、百代传承和创造的能量,制造出更多奇妙的东西。就像眼下的当世之人,谁又敢说灵火铳和修仙门人的仙法道术相比,能差到哪里去呢?”

葛术微感讶然,赞叹道:“不愧是小缨子与北洛少侠的朋友,这般年纪就有如此见识。当真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她虽然知道以北洛来历,其朋友定也不同寻常。只不过怎么看长柳此时样貌,也绝对猜不到眼前之人要说真正年龄,只怕北洛都比不上。

长柳神情讪讪,不由地轻咳了一声,好在葛术也并不在意,只是笑着道:“呵呵,长柳少侠所言不错,与其执着于飘渺天道不如将有限的时间与精力投入到更多的研究里去。不管多少都是留给后人的东西,而将来,总会有超过我们的人去探索世间更多的奥妙。”

长柳亦是笑道:“先生所言极是,正是如此。”

二人又聊了一阵子,葛术越加赞叹长柳见识不凡,不由地相邀道:“长柳少侠果然见解独到,日后若得空闲欢迎来学会做客,届时再与你互相讨教。今天知道你要事在身,老身也就不再打搅了。融天仪若是用完,放回一旁柜子里即可。”

言罢退出了屋外,只剩下长柳一人在房中。须臾,确定周围没有旁人之后长柳方才闭目凝神,运转灵力分辩融天仪中核心部分所蕴藏奇妙能量,思忖道:“依照葛先生所言,灵石最初是在邙山一带发现,因为其中含有特殊能量才会被带回了师门做研究……邙山……”

长柳眉心微动,失笑道:“这可就巧了,邙山一带……我记得应该也有一座昆仑玉祭坛吧。”


**


魔域以“域”为名,顾名思义,每一个“域”皆是自成一格。彼此之间距离不可以常理推论,无论气候、节气还是风俗习惯等等,大多都与常世不同。

自然,天鹿城则较为特殊。受其下魔域通道影响,本应阴阳混沌、清浊不分,气候恶劣而为魔族所喜。但数千年前辟邪一族在此建立城池,受其破厄之力影响,天鹿城与其外围光明野范围变得四季如常,几与常世相差无几。

魔域广袤无垠,其中罅隙与裂隙更是数之不尽,找不到尽头。故而要在魔域之中寻找一件特定之物,除非附着妖力与魔气能被感知到,否则无异于大海捞针、难如登天。

此外,除去时间与精力更重要也还是要看机缘。而作为前后两任辟邪王近侍,应垒在新王继位之后不久就接到了一件与之相关秘密任务,正是寻找魔域内一处极为危险之地。

某一位不知名始祖魔陨落之地。

应垒乍听得此消息时不由地难掩错愕,始祖魔号称魔域最强可与诸神匹敌,寻常自是难以见到,而王上居然要派他去寻找祖魔殒身之地?这让应垒忧心忡忡,道:“王上,这?”

北洛知道他不相信,却也没有解释什么,只是摆手道:“不必担心,我让你去找埋骨之地,当然是确定不会危及到天鹿城。”言罢不等应垒回应,继而道:“我会将大致方位告诉你,只不过这个地方藏得很深,要完全确定在哪里,应该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

应垒张了张嘴,声音完全堵在了喉咙里,看起来似是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弓身领命,道:“若这是王上需要,属下定当尽心竭力。”

然而即便辟邪一族身负裂空越行之能,却也不会贸然劈开未知空间。非是无法,而是不能。毕竟即便是辟邪,面对空间乱流而只要实力稍逊也会有殒身危险。不是人人都是北洛与玄戈那般天生强悍,但凭肉身力量就能够穿梭其间,故而应垒才更惊讶。

依照当初王上所说感应方向一路小心探查,应垒耗时七年,终于确定了王上所言埋骨之地当真存在。虽然作为王之近侍,应垒不曾怀疑过辟邪王任何决策与判断,却也无法想象终有一日自己真的能够亲眼所见。

而让应垒更为惊讶的,是依照此地空间稳定来判断,这一埋骨之地至少已经存在有数千乃至上万余年之久,故而“域”本身极为坚固。若要以辟邪裂空之能在其上打通一个往来通道,可以说是轻而易举、易如反掌。

应垒记得六年前自己回禀此事时,王上竟是一时难掩激动以致妖力波动,其中蕴含王辟邪血脉威压险些令他当场跪伏在地。如此心绪动摇自王上继位以来可以说几乎从来没有见过,这让应垒不由地惊讶道:“王上?”

北洛轻吁了一口气,像是终于卸下了心头重担,眉间露出了一抹疲惫,低喃道:“魔之骸,终于找到你了。”

应垒闻言,不由地蹙眉道:“魔之骸?王上是说那祖魔陨落之地?”

北洛回过神来,道:“嗯,魔之骸内危机四伏,你不必再深入其中,只需设法稳固两地通道即可。”

缙云曾经听奎提起过,魔之骸附近充斥空间乱流,故而它并非一成不变,而是绕着这一区间旋转飘移。就好像磁石引力吸附着,将始祖魔殒身之地“固定”在这一点上缓缓移动。

因此即便应垒已经能够明确说出魔之骸方位,却也不是就维系在这一点上。除非北洛已经做好了准备当即撕裂空间到达魔之骸,否则就需外力贯通两地通道,免得魔之骸因为运转而半途“消失”掉进另一个区间内。

而显然,北洛还没有做好万全准备。为此应垒即刻就明白了王上用意,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凉气,颇为忐忑道:“王上果然是要……?”

北洛并未作答,只是挥退了应垒,而后孤身一人来到了乾坤阵枢之上,凝望着王剑,道:“接下来,只要能够找到灵石,就能尝试将其取出了。看来,还是要靠他帮忙啊。”

但他也并没有急于一时,而是又足足等了六年,直到长柳灵体日益稳定可以离开莲中境为止,这才开始了计划。这之后,长柳受北洛所托奔赴洛阳,历时三月,终于在邙山一带有所斩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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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洛来到原灵境内。

他其实很少踏足自身原灵境,无他,只因失却王城庇护以致开智太晚。等到觉醒之时才发现原灵境内印象早已根深蒂固,就好像天地鸿蒙混沌未明一般,没有勃勃生机而只有银蛇电弧挂满长空,形如末世。

随后,北洛就彻底关闭了它,再没有正视过。因为他活在人界、在常世之中,他只想做“人”而非妖。为此他抗拒本能压抑天性不愿觉醒妖力,而原灵境作为意识之根本自然也在潜移默化之中呼应了主人内心变化,在北洛自己也无意识之下逐渐衍化出了一片天地。然而虽说那已非鸿蒙之境,可天地之内依旧没有活物,只有电闪雷鸣,划过那些他从未见过破碎回廊与宫殿。

直到羽林奉玄戈之命将他带回了天鹿城。

那一刻,王城灵力灌顶而入之际,北洛就好像福至心灵,灵魂至深处顿时涌上了一股亲切、思念与渴望之感。他知道那是天性,是王辟邪血脉认同了天鹿城是他归属之地。但北洛拒绝承认,他发誓即便比剑输给了玄戈而要承担王的职责,却不会发自内心为任何一个辟邪而快乐或者悲伤。所以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一个人,他的原灵境在自我衍化之时,最终形成了古厝回廊一般形貌。

惟独长柳知道。在那次北洛失控坠入识海深处下意识向他求助时,姬轩辕第一次真正踏进了北洛内心。虽然惊叹于人之精神的确玄之又玄,竟然当真能够模拟演化出混沌之景,但其实北洛不正是如此么?

全因幼时颠沛流离食不果腹、失却王城庇护而难以开智,就此孤身一人于山野之间浑浑噩噩度过了两百余年。恰如混沌吞噬一切而又衍变万物,“北洛”这一人格也在存在与消失之间轮回不休。倘若不能将自我维系在一个点上,那“北洛”就将彻底湮灭消失。

北洛对此不由嗤之以鼻满脸不屑,但却不得不承认,长柳说的是对的。他能记得天鹿城灵力灌顶之际,那种灵魂仿佛也经受洗涤之感,的确让他感到……回“家”了。

北洛叹息了一声,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今天到这里来可不是为了研究原灵境,没必要在这些无谓琐事上耽误时间。是以他走到了一处回廊坍塌边缘,目光投向了下方无底深渊。乍一看深渊好像没有尽头,然而看得久了却会惊觉在那遥远之处,似乎俄而涌上了一片云彩。

那并非北洛原本原灵境内景象。之前深渊之下分明是牙山、栖霞、鄢陵、阳平乃至鼎湖、轩辕丘和西陵等地,既有前世记忆所累积也有今生所行之处。而今虽然仍是上下倒置,但其下却变作了一派草长莺飞、白云悠然之景。但见得飞瀑流泻、溪水淙淙,一头头梅花鹿从林间探出头来,模样甚是乖巧惹人怜爱。

要说,自然也是熟悉的。毕竟与长柳、或者说姬轩辕原灵境一般模样,可不正是鹿溪。但究竟怎么会变成了这样,的确还是要说来话长。

若非北洛一再压抑本能,不欲听从霓商劝诫早做准备,以至于被欲念彻底冲昏了头脑而失去了神志危在旦夕,那也就不会措手不及之下被本能占据了上风和长柳滚到了一起。

偏偏这也怪不得姬轩辕。一切都是北洛感知到危险后自发向长柳求助的,这才让长柳轻而易举侵入了原灵境内。而北洛识海本就混沌多变、极为不稳定,故而两人神识交合之后就自然而然惹出了一堆事端。其中最麻烦的就是两人原灵境不知何故,竟是以此种近乎蛮横方式被强行贯穿联结了起来。

事实上,即便北洛找遍了秘宝格内关于辟邪一族所有天性记载,也没有找到任何一种状况与他眼下一般。事已至此,还是长柳安慰他道:“兴许归结于我的力量来源于精神力本身,而当时又身处你的识海最深处的缘故。总而言之,如今看来,似乎是解不开了。”

北洛神情几度变换,内心竟是五味陈杂,不由地扶额道:“这可真的是有趣了……”

长柳因此收敛起了笑意,难得正色道:“虽然的确很麻烦,但也不全是坏处。你的原灵境本就十分不安定,日后若有万一,我也能够即刻感知。”

左思右想还是没有解决方法,北洛惟有叹息一声,亦是懒得再自寻烦恼,就这样妥协了下来。但就像长柳说的那样,两人原灵境虽然被莫名捆绑在了一起,但有些时候的确很方便。比如现在,北洛向下喊了一句,道:“姬轩辕,上来。”

话音落下不久,就见面前一道虚影渐渐化为了凝实。长柳来到了北洛身前,笑而道:“你一般不会来此唤我,今天是怎么了?”

北洛耸了耸肩,道:“隔墙有耳,前灵境可不是什么安生的地方。”

前灵境其实就是造梦之地。人之意识虽然飘渺难寻,但诸如魇魅和寄灵族等,又譬如修仙门派中注重修炼精神力之人,凡此擅于操纵七情六欲者,大多都能轻易与他人造梦接触,故而眼下之事,自然不宜在前灵境中商榷。

闻言,长柳不由地神情微变,收敛起了玩笑心思,凝眉道:“你打算开始了?”

北洛点头道:“灵石既然已经到手而两边通道也相对稳定,那就不必再等下去。当然,此行或多或少会有些冒险,你说过如果觉得有危险,让我找你一起。”

长柳听罢,却是笑容发苦,无奈摊手道:“你能记下这句话而非逞强到底,多少让我有些吃惊。好吧,何时出发?”

北洛沉吟片刻,摇头道:“……尽快。我能感觉得到,时间不多了。”

长柳亦是眉心微蹙,道:“融合即将完成了吗?”

北洛颔首,低声道:“如今我神魂痊愈妖力大增之下,王辟邪吞噬本能也就越加蠢蠢欲动。倘若再不动手,只怕就不会那么容易了。”

长柳对此仍是心有不甘,但北洛执意如此他也劝说不得,只能摇头苦笑道:“哎,听你之言即便眼下失败,恐怕依旧不会放弃。我若今日不助你,说不得日后就要见你再平白受苦,怎么也都是舍不得的。”

北洛点头道:“这次魔之骸之行只需你我二人即可。云无月留在天鹿城内,我需要她替我联络岑缨再做一件事。其余的,等你我顺利回返之后再说了。”言罢一顿,继而目中泛起了异样神采。北洛双拳紧握,沉声道:“不论如何,如今我欲行之事的确不过一种自私和任性妄为。但既然要做,就必须万无一失,绝不能祸及整个天鹿城。”

心结至此,的确是有些魔怔了。长柳不由地想起北洛曾经说起过屡战心魔之事,故而摇头叹息道:“说实话,北洛。我若是你兄长,当真想要教训你一顿。”

北洛却是嗤笑了一声,不无讥讽道:“可惜你不是。再有……不管怎样,他都永远不会知道了。”

言罢身形微颤,继而消失于梦境之内。而长柳望向四周破毁宫殿与长廊,刹那之间一道电闪雷鸣划破长空,譬如主人此时心境,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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